草莓冷糕

*原著结束五年后设定，包含爆多捏造，宿傩被祓除，部分立着死亡flag或领便当的角色未来存活（钉崎存活！校长存活！欧尼酱也存活！）→咱们来干点一般少年漫该干的事情！

*cp有且只有五悠，不拆不逆，其他都是亲情友情

*从头到尾我流五悠的双口相声（停不下来，要素过多），原著向正剧与相声五五开（也可能七三），本质love&comedy，日轻文风注意，王道梗不少

*全文5w（正文7+1节），一发完结，由于太长搞了个合集（全塞一篇的话划都要划好久，麻吉牙白以）

 

 

*原梗来自我们熟悉的那个蓝色胖胖机械猫的某集*

*标题上“「”标注代表现在进行时间轴，“『”标注代表过去时间轴*

01「200円」

02『愿知』

03「320円」

04『不知』

05『苍蓝』

06『暖橙』

6.5『混色』

07「Wealth」

 

 

【概要】

 

少年夺回了重要的人，跨越了命运，得出了对于生死的答案，最终看清了从今往后该走向的方向，于是迈出了脚步。

 

然后时光飞跃——

 

2023年春天，特级咒术师虎杖悠仁接到一件任务，要求调查存在于津轻铁路某个废弃站台上的自动贩卖机。在铁道粉的论坛上传闻这台自动贩卖机能够买到过去，现在，乃至未来的物品。

不知何种理由，五条跟来了悠仁的任务。两人找到了这台贩卖机，并发现这东西拥有特殊的机关，暂时无法破坏，于是共同摸索起这台神奇的机器。

 

“讲真，五条老师为什么跟来了？”

 

“嗯？哼哼~♪那当然是因为——”

 

这是大舞台落幕后的平静后日谈，也是关于两人回忆过去，坚守现在，对未来抱以希望的故事。

 

 

 

01「200円」

 

【记录——2023年 三月 青森县津轻铁路 ？？站台】

 

樱花跟随树梢间跃动的暖阳摇曳飘落，道旁青草泥土间，棕黑铁道的加缝中都被落花所淹没。

 

春意盎然，鸟雀啁啾的晴朗之日，废弃车站外的阳光明媚到令小猫小狗想打喷嚏滚草地，隐约还能听见老式列车咯咚咯咚行驶远去的动静。

 

『注意，请勿中途跳车。』老列车内或许该设立这样一块友情提示牌。

 

但考虑到接下来要经过隧道，倘若抵达下一站后再沿铁路折回费时费力，还可能因结界迷失方向。所以在车厢中寻找到目标时，两位身经百战的咒术师都无犹豫，飞身下车。

 

唯独可怜跟队的辅助监督一脸“囧”字，慌张高喊两人的名字，被列车无情带走。

 

伊地知先生，对不起…报告书我会好好写。

虎杖悠仁在心中致歉。

 

目前他们所在的这个旧车站坐落于樱木林道之中，由肆意漫舞的樱吹雪包围，渺无人烟，犹如被隐藏的秘境。

 

“老师，伊地知先生说的自动贩卖机似乎就是指这个？”

 

悠仁朝身后的五条搭话，同时环顾了一圈这个梯形屋顶的独立车站。

 

十分简易的设计，挡雨避雪的屋顶由三根支柱支撑，中间设置了两排长椅，而在最右边的长椅旁立着一台水蓝色立方体机器，正亮着灯。

 

第一眼很难判断那是台自动贩卖机。机身上没有公司logo，也没有展示货物的窗口，除去装饰灯包围强调出的投币口，只有一个显示四位数字的电子界面及两个调节按钮亮着。机器右侧延伸一个可活动的拉杆，左侧面上贴着一张泛黄模糊的装饰海报，透出一种老古董感。

 

相当异常，周围明明没有可通电的设备，却孤零零立在无人车站中欢迎人光临。

 

苍蓝与琥珀色的眼睛中也都映照出从蓝色机器散发出的凶煞咒力。

 

“这缠绕着的咒力跟山姥煮了七天七夜的乌头汤一样猛毒呀。整一特级咒物。”

 

“哇…黑压压一片，气息也很凶悍。原来自动贩卖机也可以变成特级咒物吗？”

 

“并非无可能。比方说~有个特别喜欢自动贩卖机的一流术士死后强烈想变为自动贩卖机，把他的怨魂咔啦投入这台自动贩卖机合体一下——”五条手中比了个将硬币塞入自动贩卖机投币口的动作，“哎呀呀，不可思议，奇迹进化——半夜里不可能会动的‘小蓝’竟然能跑来跑去，打开缝纫机搞怪，把寄宿家庭的夫妇吓个半死，饥肠辘辘想吃人的灵魂！”

 

“《安娜●尔》？？那是《安●贝尔》的剧情对吧，之前一起通宵看的老鬼片！老师…麻烦认真一点，这种程度的信口开河连我都忽悠不到哦。”无语吐槽着，悠仁回头望向五条，又指向面前的“小蓝”，“那怎么办？要试试能不能直接祓除吗？”

 

“试试无妨。不过由我的眼睛来看，这存在与特级咒物接近多半——”

 

『咚乓——！！』

 

话语间带着红斑的黑色闪光撕裂白光炸裂，空间扭曲带来的余波如雷击张牙舞爪四散，冲击扬起的劲风将挥拳青年的樱色前发吹起，连带摇摆五条的风衣。方才还与他边散步边吹水，亲和坦率的开朗面相一改，青年的双唇抿成了一字，眼下至今仍遗留的两道淡疤如复眼一同无我地锁定住目标，解放野性后的虎眸犀利，出拳一刻眸中燃炎。

 

五条愉快眯起墨镜后的眼睛，插在口袋中的手掌微握，不论近距离目睹几次，这孩子平日与战斗时的反差都令他振奋。

 

过去理论上无人能有目的地打出黑闪，但五年前在那场卷入全日本的死亡游戏中抵达某种悟境的少年翻越了这一绝壁，触碰到黑色火花的核心，如今随时都能突入打出黑闪的无我状态。

 

倘若是一级的咒灵毫无防备接下，瞬间就灰飞烟灭了吧，带钢筋的水泥高墙恐怕也经不起这一击。然而，眼前的“小蓝”却在巨响中纹丝不动，甚至机身上没产生一处凹陷，只有立足的水泥地裂开了几条缝。

 

“咦？”悠仁收势直起腰，脑边飞出问号，“我出手应该不轻啊。”

 

虽然没用全力，但这一拳将一台自动贩卖机打凹打飞肯定绰绰有余，就算光靠蛮力也该不在话下。加上咒力攻击却完全奈何不了命中目标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一点裂口也没有。什么东西制的？”

 

悠仁凑近“小蓝”拍拍机身，有钢铁的冷硬手感返回，但耐冲击能力完全不像普通物质。收回手捏住下巴，虎杖困惑地念叨：

 

“要不破罐破摔，也试试咒术——”

 

『咚乓——！！』

 

既视感掠过脑海，压着未落的话音，赤色光点高速擦肩而过，击中机身，红光犹如烟火绚烂迸溅。悠仁小小惊叹一声，连忙左右踏碎步后退避开四散的虹彩，以免被波及。同时右肩被身边人扶住，顺从这牵引，悠仁退到五条身旁站稳。

 

不论近距离看几次都觉得是相当华丽，难以参透奥秘的招式啊，悠仁内心感叹着侧目，略抬高视线仰望身旁的银发男人，男人唇边一如往常挂着轻笑，苍蓝的双眸视线下垂俯视目标，带有几分玩味，单举起的左手食指尖上耀眼的赤色小小球正高速旋转。对方面部的肌肉似乎放松了一点，眼中也没了几十分钟前刚见面时隐藏起的出差疲劳，看来在列车上的小打盹效果不错，悠仁心中轻舒一口气。谁能意料到昨天还在新加坡出差的男人，今日一大早竟然提着用青森苹果特别制作的地区限定苹果挞，说着“辛苦啦萨曼萨~”出现在始发站？

 

忽然伏下的苍蓝侧躺，灵巧捕捉住他的视线，唇边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一点，男人戳起青年柔软的右脸颊，得意地明知故问：

 

“悠～仁君，入迷地看什么呢？”

 

“哦哦——”过去上课开小差被抓包的心虚感窜上身来，悠仁连忙用右手反复戳向自己的左手食指比划，声音高飘，“我我我是在想老师手上那个金平糖大小的是什么？”

 

“问这个么？迷你版·咒术反转·赫！比通常版收敛许多威力，但按理抛锚卡车程度能轻易推出去。”

 

“听起来很便利的样子！啊不过自动贩卖机没飞出去呢，吃了我的黑闪也没晃一下…这是嵌在水泥地上了吗？”

 

悠仁对“小蓝”左看右看，机体仍旧毫发无伤，无非水泥地上的裂缝加深些并新添了几道。

 

“看来反转后的正力量也行不通，一动不动。这般异常耐久也堪比特级咒物，该是束缚带来的效果了。通过不主动危害外界，从而无法遭到外界主动攻击。茈多半也破坏不掉。嗯…事情稍微有点麻烦呢。”

 

“这下该怎么办…？”

 

五条分析着收起招式，悠仁也重新看向机器本体，两人同步歪过头，捏住下巴面对“小蓝”冒问号。

 

可沉默没持续几秒，就被五条一个响指打断，男人提议：

 

“——好，打住，先不多猜了。反正暂时破坏不掉，干脆来试一试机能？”

 

悠仁眨巴两下豆豆眼询问可以么？五条耸肩坦言：

 

“调查事件原因也是任务的一环吧？悠仁在听完我的话之前便出手了，实际内心挺急的？”

 

“...关于这个，伊地知先生说已经有四名受害者了，都在与传闻中的自动贩卖机接触后，在自家或独处时间内遭到咒杀。不能继续放任这不管，得尽快解决源头。”

 

悠仁握紧放在身侧的双手。他已经不是五年前意气用事的天真少年，明白身为咒术师的使命与他们力所能及救助他人性命的极限。面对诅咒，没能拯救的总比拯救的多。即便如此，如今他依旧希望能从诅咒手中救助更多的生命，至少尽他所能，创造生机。生与死都必然有其正确的意义。

 

“我也讨厌绕弯子，不过现状是急着强行踢门行不通。总之先捣鼓下这个吧，正好它也顽固赖在此地不跑。”五条随意朝投币口塞了两个100円硬币，“悠仁想喝什么？我请客。老规矩可乐？”

 

“可乐plz，说到碳酸果然是这个！谢谢老师！”

 

“交给我吧~大众舌头就是好呐，没有烦恼。”

 

“也有想冒下险尝下鲜的时候啦，那时会犹豫很久不知道买哪个好。不过老师请客时，大概一直是可乐……啊，也不是来着。”悠仁乐呵呵回忆着回答，忽然想到了一次例外。

 

咒专学生少，教师也少，一个年级甚至能单手数来，但也因此彼此间容易处近，外加是共同跨越死线的伙伴，在自动贩卖机前分享小小好意的时机也多。来自同级生，来自前辈，来自老师。

 

悠仁的口味又单纯，容易记下，或者说不容易踏错。姑且按性格与当时的心情（兴致），部分当事人请客前还会问——想喝什么？我请客，你喜欢什么？但大家几乎手指已经浮在可乐按钮上了。也没错，他是喜欢的。

 

钉崎曾说，你一看就是在自动贩卖机会买碳酸的男生。虽然是偏见，但可能也没错。可乐是任何饮料类自动贩卖机或便利店都会纳库的商品，入手简单。

 

伏黑甚至能不问就摁对他当时是想喝百●，还是●口。十级读心术嘛！？还是他太好猜？

 

一成不变专注于固定的一品，以至于有点无趣？也不是，其实关注大家在听后的反应是悠仁的一点点小乐趣。有微微笑了然点头觉得果然如此，也有挑眉吐槽又是可乐你小子也真不厌啊，当然乍看无反应的也有，披露起小知识的也有。不知何时起，见到这些能确定日常存在的小细节，悠仁觉得很不错。其中五条的回复尤其多样，与众不同，至今为止有重样过吗？发散的思维每次都让他乐到。

 

所以每次回答可乐，悠仁很快乐，因为很有趣。请东西喝时，“虎杖悠仁=可乐”的等式完全可成立。他喜欢口中回味着特殊的焦糖味和碳酸刺激，与大家闲聊的时间。

 

只是通晓喜好的彼此也不会故意去大冒险罢了。

 

所以那特殊的一次，带着水果香精气味的甜腻令悠仁印象深刻。

 

“…哦，说起来那次是呢。”五条也想起了是什么时候的事，目光投远，怀念地眯起眼。

 

 

02『愿知』

 

对于被困在狱门疆之中的五条悟来说，流逝的时间仿佛只有上一秒与下一秒之间的渺小差距，但对于外界已经过了约两个月。

自己的缺席定给周围带来巨大变故，他也在沉睡前反省自己此次的大意。咒灵紧密的拉党结派属实超出以往的预想，那个亵渎挚友遗体的菠萝包他绝饶不了，早晚被他做成压缩罐头。但事已至此，唯将事态交付外面的同伴们。没事的，大家都很强，之前也趁海外出差去拜访过忧太，拜托如果有个万一，请他照看好一年级二年级，悠仁的事也传达了......悠仁作为咒术师也已经拥有了一定提升，不会再轻易被恶意撂倒。

 

实际上五条并没有对自己的脱出作太多的假设，如果有比撬开一个被封死的盒子更要紧的事，希望优先那边。对面也是因为正面奈何不了他才采取了封印这种小家子气的手段。

 

约两个月，近六十天，到底能带给一个人多少变化？于混战中被解放出盒子，同学生们并肩时，他的眼睛立即为他拾得了情报。

 

大家都有了一定的改变，一定的成长。最显著的是不久之前（对五条来说）还在与他进行地下室训练的悠仁，冲在最前线与控制了天元的脑髓怪较量。

脱离他手的少年究竟滚爬过多少磨难？不论咒力操作的精度还是战斗技巧都经历了翻天覆地的蜕变，宿傩的术式也刻印在身上并觉醒。悠仁毫无疑问变强了，散发出强者的凛然霸气。

 

变强固然是好事，他总会为学生们的成长感到高兴。尽管没能见证悠仁的成长令他心生一点遗憾，但这大概该是值得献上祝贺的事吧...当时他漫不经心想道。

 

回归战线，让那恶心人的千年臭脑归土，他为薨星宫下的战斗拉下落幕。反转术式持续运转下的大脑极度冷静犀利，没有冒出任何感想，该结束的早在过去已结束，涩谷事变的真正主谋被祓除，这下一桩事件总算彻底搞定。作为将军一棋的茈能够完全命中目标多亏老友最后还愿动下手指帮他们一把。说实话两次叨扰那家伙的长眠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但这下应该是最后了。

 

...放出茈的手掌稍稍颤抖可能是疲劳所致吧。

 

草草把症状归结于消耗，五条将双手插入外衣口袋中。然而准备返回与众人回合前，他身后的衣角却先被布满伤口的手抓住，一转头就撞上回荡琼光的琥珀色。

少年看着他，颤动着嘴唇想要挤出话语。不光是嘴唇，目光，肩膀，双手双腿都微微颤动，忍耐下情绪想要找回正常的，或者是与再会相应的声音。一时间他难以出声打断。

 

『...老师...那个...』

 

千言万语之中，少年最终提炼出果然是这一句，盼望比其他话语都先传达到他的心中。

 

『...我是想说...欢——』

 

衣角又被捏紧了一分力。

 

五条的思考一瞬间空白，很久没有人正面向他碰撞过激烈的感情，但他并不迟钝，优秀的双眼早看破了悠仁想说的话，也将少年此刻的样子看得更清楚。莫非就为了这一句弄成这样遍体鳞伤？新伤盖着旧伤，乍看上去都没有完好的皮肤...太拼了吧？是呢，悠仁就是会为他人拼上性命的孩子呢。空白的脑袋中即刻涌现出强烈的主张——不应该让这孩子先开口。对，绝对不该让这孩子先开口。所以他率先转过身，张开双臂将少年揽入怀中，掌心有力揉过珊瑚色的后发，开口：

 

『一段时间不见，悠仁变强也变帅了呢，老师我十分欣慰哦。做得不错，还有——我回来了。』

 

『......恩，恩。欢迎回来。欢迎回来，五条老师。』

 

脊背的衣服被两只手用力揪紧，少年哽咽着又对他说了很多“欢迎回来”，他将每一声都听得真切。

 

就如眨着坚定的目光，主动向他讨教“最强”之道的真诚；微冷的雨天中伸到他头上的伞花；出任务前偶然碰面送给自己的“老师，路上小心！”“任务加油！”；以及此刻紧拥之时一声接一声送给自己的迎接。

 

就算外表如何变化，气质如何变化，这孩子本性中积极愿意去抚平他人痛楚的善良一点也没变。会真正体会他人的疼痛，有时感受得更深。

 

当他自己认为这一切都可不必要，俯视周遭之时，这孩子总不会放任他的心独行，让他记起自己是个人。

 

因此，他希望这孩子就算经历挫折而有所改变，有所成长后也记住，他们生而为人，拥有决定自我的权利。

 

绝对没有生来被设计成为“容器”，就要走上这狗屎命运的道理。

 

——————                                                                    

 

【嗡——哐铛——哐铛——】

 

五条来到洗衣房时里面没有开灯，但处于室内正中位置的一台烘干机正在工作。他要找的少年抱腿坐在那台机器正前方，安安静静，一声不吭。或许比起“坐”，“蜷缩”这个表现更贴切。月光映入室内，如一束冷白色聚光灯打在少年身上，安静勾勒出孤独的背影。

 

原来在这儿啊。

 

五条想了下，并没有开灯，而是选择靠在门口直接朝里面的少年搭话。

 

“悠仁。”

 

粉橙色的旋毛轻微颤动了一下，少年缓慢从膝盖上抬起脑袋，循声朝他看来。仿佛刚从朦胧梦境中苏醒，需要花点时间确认现实，慢半拍后琥珀色的眼眸半合，抬起的粉脑袋又侧倾枕在交错的手臂上。扭紧的眉毛舒展开，落在嘴角边的疤跟着略上扬，少年露出了一抹透着疲倦的淡笑，轻声道：

 

“啊……是五条老师。”

 

犹如呢喃梦话一般的口吻。

 

——悠仁会这样笑了啊。

 

在他脑中悠仁与笑容挂钩的记忆仍旧是对方作为活跃气氛的开心果，身着高专制服处在中心开怀大笑的样子，需要更新的记忆又多了一项。

被困于世界之外的时间无法追回也无法倒流，在傍晚结束的恶战中他也看到了悠仁许多令他眼前一亮的成长，但方才转瞬即逝的淡笑，此刻已经下定某种决心，奔赴某种终结之前陷入疲惫的表情，五条可能不太喜欢。真是奇怪，明明作为个好教师，他该尊重学生们的所有选择，鲜少插手，但从狱门疆出来，再次与悠仁见面，得知两个月来发生的种种后，涌上心来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感情。

 

先将复杂的思绪抛之脑后，五条打趣：

 

“对对，是本GREAT TEACHER GOJO~在熬夜呢，青少年~旁边空着吗？我可以过去吗？”

 

五条指向悠仁的身边，悠仁凝视了他几秒，尔后点点头，抱着膝盖比了个请的动作：

 

“...没问题，但这里挺吵的哦。”

 

“没事没事。”

 

挥着手五条快步走到悠仁旁边几乎手臂贴手臂，盘腿坐下，距离是前所未有的近。同时他将手中的小塑料瓶抛给悠仁，说是慰问品。悠仁将深绿色的饮料放在手里滚了圈，疑惑地念出写在瓶身上的商品名：

 

“蜜瓜...汽水？”

 

“喝喝看，我非常中意这个厂商。”

 

五条说着扭开汽水的瓶盖，二氧化碳逃出瓶子发出小小的噗叽声，令悠仁想到夏日，于是他也扭开汽水瓶。等气跑走后，悠仁凑近一闻，浓郁的哈密瓜香甜味扑鼻而来，似乎还不错的样子，于是跟平时享用可乐一样，仰头喝了一大口。

 

“好甜！？”被甜到齁的碳酸惊到，悠仁连咳了两下，然后尝着舌头上的留味有了联想，“啊，不过有家庭餐厅自助饮料区提供的那味儿，颜色也像！”

 

“悠仁懂行呐！蜜瓜汽水以前只有咖啡馆，家庭餐厅提供，因为准备简单成本低廉，大部分饮料厂商觉得无利可图，少有商品化。有也是近似波子汽水透明，或者用不可直接看见颜色的铝罐装。但是啊，偶尔在外面也想尝到店内同款的绿得发亮的弱碳酸，这个厂商从颜色到气味都做得像，并且十分甜！”

 

“老师是大甜党，一下就被抓住了心？”

 

“差不多♡ 甜的+‘甜的’=超级高兴 不是吗？”

 

“哈哈，老师真是嗜甜如命。咦，不过高专的自动贩卖机没有卖对吧？我没见过。”

 

“网购可以入手，还有某些便利店或超市有销售，出去寻找也挺有意思。这次从寮的房间拿来的存货，大约两个多月前补充的，幸好没过保质期，囤的蛋糕则遗憾全灭。”

 

“老师也住在学校吗？？”

 

“教师也可以申请高专的寮，所以借了一个房间，有时住在这里，因为移动方便。刚才回去推门一看和两个月前一样，不过一地灰尘，能踩出脚印。”

 

“...我也...几乎时隔两个月才回到自己的房间。真的什么都没变。”除了自己以外。

 

涩谷事变后回过一次高专集合，那时他急着换了身能穿的服装就跑出门。方才回到房间环视过整个屋子，有种踏入时间胶囊中的感觉。他的房间保持着10月31日万圣节夜晚接到紧急召集指令急忙出门时的样子，而踏入房间的已然是12月末的自己。一切看起来物是人非...自己还有资格踏入这里吗？

 

“我没写完的理科作业还摊开在桌面上呢，摩尔质量的计算也太难了。还有脱下来要洗的衣服也都在洗衣篮里。”弯曲的食指下意识摩擦过眉间落下的伤疤，悠仁垂下眼无奈讲道。

 

五条没说话，仅仅斜过眼罩，又将少年崭新的表情映照在苍蓝的眼眸中记下。

 

“...老师不去休息吗？大家说定天亮时出发。”

 

12月24日圣诞夜夜深的高专万籁俱寂，东京都却依然处在死灭洄游的热潮中，从薨星宫回到地面上的众人决定休整一下，暂时解散。或休息一下养精蓄锐，或彻夜无眠等待天亮，前往东京，彻底为死亡游戏画上句号。

 

“被困在小盒子里时睡够了，现在一点都合不上眼。悠仁呢？不去睡觉吗？”

 

“我...可能想再待一会儿。”悠仁说着将目光投向正前方工作的烘干机。

 

“这样啊。”五条仰头随口回应，并没有离开的架势。

 

喝着甜汽水，他们双双无言在烘干机前坐了一会儿。

 

『嗡——哐铛——哐铛——』

 

机器内一圈两圈咕咚咕咚翻滚，平稳的工作音占据共同沉默的几十秒。五条侧目观察身边的少年，双眼几乎闭合，粉色的脑袋缓慢一浮一沉，明显意识跟着白噪音的均匀节奏步入梦境，握在手中的汽水瓶摇摇欲坠。落下直前，五条先一步握住悠仁即将脱力的手，替其扭上瓶盖。

 

“悠仁，困的话回房间吧。就算接受过硝子的治疗，体力需要休息回复。”

 

“但衣服...”

 

悠仁迷糊说着，勉强撑开双眼，用手背揉蹭两下强迫自己清醒。

 

“之后我拿给你。”

 

“不是这个问题，并不是非要穿.......老师...闲的话，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行哦，不止一个，多少个都行。毕竟我是悠仁的老师。”

 

“那......”悠仁再度侧过头，踌躇着与他对上视线，“请告诉我，老师有后悔过吗？”

 

“当然有，而且一大堆。”

 

五条泰然回答，干脆地就像大街上随手拿过发到手边的传单。悠仁连眨两下眼，发出有点脱线的声音。

 

“诶？”

 

“颇感意外？好歹人生二十八...该二十九年了，好歹人生二十九年的大男人，大后悔小后悔，过了多少年回首仍旧会想那个时候有那么做了该多好的后悔也有许多，一一写下来一本手帐远远不够。小到比如没能在任务前将囤积的甜点消灭导致过期，大到...你看，这次的大意，我也有在认真反省。尽管不是反省就能够解决的事。”

 

“啊，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也是，就算是最强，也有许多后悔的事...但是被封印又不是五条老师的错！”

 

意料之中少年返还了善良的话语。其实一半是他随口胡诌，小事情他几乎没放在心上过，只是故意用了能博取这孩子善意的举例。客观冷静从大局上来看，若作为咒术师最强的他没有被封印，整个事态不会恶化到这个程度，无法推脱是他掉以轻心了，但悠仁并不会考量这些。不过，如果悠仁是这样想的，他想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奉还呢。

 

“那么悠仁同学是什么意思，请用自己的语言组织回答！十秒Thinking time start！”

 

“突然飞来国语试题！？我也说不太清，啊嗯嗯~~”

 

悠仁双臂交错，晃动身体闷头烦恼，五条却如吹着口哨般麻溜倒数。

 

“九——八——七——♪”

 

“等下等下，气氛微妙过头了，我想问的不是搞怪气氛下好开口的事啊！”

 

“六——五——♪”

 

“完全没在听！？蛮横！”

 

“嗯哼，顺便一提惩罚游戏是乘上GOJO的士，现在立刻回房间躺床|上数绵羊！”

 

“老师在较真什么？？”

 

“三——二——♪”

 

“啊啊，说白了！”逼迫下悠仁破罐子破摔。

 

“说白了？”

 

“...老师有为最初让我选择的事，感到过后悔么...？对不起，我也有点搞不懂自己。明晓得自己脑袋不太好，嘴也笨，却开门做了像是试探的提问。这种疑问本身也很奇怪，明知道老师十分珍视我们...当我没，”

 

悠仁挠着脑袋连忙改口，但他不会给悠仁这个机会，秒答：

  

“没有哦。”

 

“.......”

 

“我从未后悔过为悠仁争取死刑缓行，也没后悔让悠仁选择这边。并且看见现在的悠仁，坚定自己的所作所为值得。”

 

“...老师知道涩谷后来发生了什么吗？还有死灭洄游的事...我...”

 

“知道，伊地知工作利索，立即传来了详细的记录报告，刚才也从忧太还有惠的口中听了许多。确实发生了很多事，七海的殉职我也深感惋惜...不过建立在这些之上，回答也不会改变，是我希望悠仁成为我的伙伴。反过来，我才想问悠仁——悠仁有为那天从我的手中接过第二根手指吞下，选择了这个地狱感到后悔吗？”

 

被暗中铺垫好必然成为容器的命运，拯救他人的愿望，想要实现祖父遗言的决心，无数的理由推动悠仁当时迈出那一步。那时若背弃这一切，老老实实接受死亡才等于抛弃自己的心，他就不是他了。

 

“没有。大概无论重来多少次，那时的我都会选这边。”

 

尽管收紧抱臂的双手，悠仁说得果断。所以五条也接得果断。理所应当的。

 

“那么悠仁注定来到咒术高专成为这里的一员，成为我的学生。”

 

“...是吗？”

 

“是哦——”

 

“不论你的出生被寄予何种的愿望。”五条加上一句。

 

不安的试问得到肯定，一点明光在琥珀色中亮起于眸中回转了一圈，被迷惘压弯的脊背挺直，一直以来压抑的想法与感情解开枷锁促使少年张开嘴。悠仁一瞬咬下嘴唇，尔后缓缓道来：

 

“我...其实一直想证明。证明老师愿意为我延期死刑，伏黑，钉崎愿意把我当成同伴，东堂把我当好兄弟，娜娜明愿意托付我遗愿这些事全都没有错...我想证明大家愿意选我是正确的，想证明大家选择的我是正确的，没有错不用后悔，但是...”

 

当亲眼目睹高楼崩坍，半径140公里化为平地的惨状，他终于意识到最初吞下手指的那一晚自己做出了多么轻率的举动。心中第一次对自己冒出了无法抑制的杀意，怒不可遏。那些叫嚣着处刑自己的声音才是正确的吗？如果自己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不幸罹难的牺牲者会更少吗？各种动摇止不住爬上心来。说着不想为自己的活法后悔，但是到头来自己的“生”是否造成了更多“死”呢？已经无法再说出什么辩护自己，自己的行为背叛了一切过去的所言。自己肯定不正确。

东堂与伏黑都企图点醒他作为咒术师的使命与觉悟，对于咒术师，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理念，能做的只是站在不断轮回的因果报复中面对形形色色的生与死。随着时间过去，在洄游中无数重复的战斗中他也逐渐理解了，可是果然无法原谅自己。被这双手摸消的一条一条人命没有优劣，原本和自己一样是活着的，残杀人类的自己与咒灵有什么区别？如果自己没有降生，没有如羂索所愿让宿傩得意受肉，宿傩或许永远无法再迫害现世...但泄气这些也没有用。宿傩嗜杀成性，不能放任，如果自身的毁灭能换取宿傩消灭，那也算便宜了。

 

“所以悠仁已经想带着宿傩赴死了？即便剩下的手指还有5根没找到？”

 

五条的声音冷下了一个八度，悠仁也答得急促：

 

“我绝对不会再将那家伙放出来。但是，如果有个万一，如果诡计多端的这家伙抓住了什么机会，我再失手没能压抑住这家伙的话，在波及其他人之前，必须——”

 

“悠仁知道吗？宿傩用的是悠仁的身体。”

 

“嗯？那当然！宿傩不是通过我受肉吗？所以如果作为‘容器’的我死，”

 

猛然伸到唇边的手指止住了悠仁的话，月光下单手撑脸的男人宛如猫咪一般优雅且狡黠笑起来。

 

“没明白呢。宿傩用的是悠仁的身体，人的体|内也是一种领域，所以事实上宿傩本身（15根手指）被困在悠仁的领域之中。诅咒之王必然相当不称心吧，如犯口腔溃疡戳中|痛处又无法动手动脚。因共用一个身体，宿傩所拥有的力量，悠仁也同等拥有，宿傩用悠仁的身体做出的事，理论上悠仁也能做出，但是悠仁不会肆|意|虐|杀对吧。”

 

“嗯，嗯...尽管有不得已的时候，但总归无法坦然接受，从今往后我也不想去习惯。我是想救很多人才成为咒术师，尽可能救很多人，然后...”

 

『——你要在众人的簇拥下死去。』

 

爷爷的遗言在耳边回响。涩谷事变后他已完全从这个天真的理想上移开视线，但是如果能让他说点任性话，他仍旧怀揣着实现的梦。

 

“希望殒命之时有很多人能目送自己离去，交流会的时候悠仁这样说过来着？这个‘很多人’对于悠仁来说，具体有多少？”

 

“多，多少？”

 

悠仁张目结舌，愣愣不知所措，他从来没有思考过数目！看着他，身旁的男人又发出一声轻笑，紧接着伸过来的手掌贴上他的右脸颊，轻揉了几下。

 

“只有我，惠还有野蔷薇就好了？忧太，真希，胖达，棘，这些二年级的前辈们呢？三年级的金次呢？经常受照顾的硝子，伊地知，夜蛾校长呢？葵，还有京都校的学生们呢？”

 

成年人硕长的大拇指随着话语反复摩挲过脸颊弄得悠仁痒痒的。耳边温柔的寻问仍未结束。

 

“包括认识的所有咒术师们？包括所有你拯救过的人们？那未来还遇见，还未拯救，等着你去拯救的人们呢？悠仁到底希望何种终焉之景？”

 

被寻问多少，被举出的例子一步步扩宽想象，如果寻问自己踏过死亡的一线时，愿望有多少人能在场，愿望有多少人能活到那个时刻，悠仁打从心底冒出的答案是——

 

“全部...是全部。其实我...希望大家都在，都能在我在身边，所以我想要保护所有人，老师！”

 

五条也像是打从心底被逗乐了一般道：

 

“呵，真是悠仁风格的答案，褒义上够贪婪，合我胃口。那么，请这样的虎杖悠仁君记住一件事。”

 

“什么事？”

 

悠仁问着，胸口被食指抵住，底下心脏正在扑通扑通跳动。

 

“悠仁的身体里确实寄宿着棘手的诅咒，意味同一具身体中存在绝对对立且独立的两个意识，但其力量，其姿态，其能力从根本上并无差异，条件是相同的。以前对咒术一窍不通的悠仁不提，如今不必畏惧。不要被宿傩吓怕了，这是悠仁的身体。被困在悠仁之中的宿傩甚至处于被动，所以狡猾的诅咒千方百计作恶，企图在你们之间制造落差，贬低悠仁。悠仁打算就此屈服于宿傩了？”

 

“老师是说我能战胜宿傩？”

 

“至少我从一开始便认为，悠仁的潜力不止步于单单压制住宿傩。啊...不过可能稍微有点吃力？莫名其妙冒出来对诅咒之王献殷勤的碍事鬼数不胜数。”

 

“诶...那还是没戏？”

 

“没这回事。我想说的是悠仁不用将与宿傩的战斗完全想成一个人的事。对面也是借着东风才能有所动作，所以悠仁也尽管依靠周围。比如，你看，你身旁就坐着最强力的帮手对吧？比其他一切泛泛之辈有能，别说东风，顺风大浪努力一下多少波都能掀起。”

 

“我......”

 

“如果悠仁真心期望，吞下所有手指后，遵照原来的安排，交由我隐秘处刑也可以。状况与最初相比可能发生了变化，所以我再度问一次，悠仁想选哪边？选择你喜欢的地狱吧。”

 

“...这是可以由我来选的吗？”

 

“可以，我希望由悠仁来决定。”

 

悠仁忐忑向他确定，他笃定回答。所有都赌在这一声答复上，如果悠仁的执念不会改变，肯定他已经无法留住朝向终焉埋头冲刺的这孩子吧。流逝的时间无法挽回，将这孩子对所有人藏起来，从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之中保护起来的地下室生活肯定一去不复返了。

 

于是，悠仁，你会选哪边？

 

他自己又到底想拿这孩子怎么办？

 

五条于心中自问，思考拐个弯就能看到答案，但他将答案先锁了起来。只要自己（五条悟）还作为自己（五条悟）活于人世，多半那个答案没有见天日的一天。

 

一个人光有力量无法转起整个世界；仅凭自己一厢情愿到底无法拯救。过去的经历告诉了他这个道理，所以他才拥有梦想，想要志同道合的同伴们。

 

但是，如果悠仁被恶意害死了，他会■■■■■

 

少年迷茫，经由几度反复思索后，最终出声唤起他的注意。

 

“那么...老师愿意与我约定吗？”

 

“可以哦。怎样的？”

 

在倾听详细内容前他便答应了，因为不管何种内容，他已经决心协助这孩子。

 

“之前也与乙骨前辈约定过差不多的事——如果下次宿傩再跑出来作恶，那时无论如何都请老师切实杀死我。”

 

他从仰视自己的悠仁眼中看到不遮不掩的信赖，吐出的一字一句都坚定不移，却也让每一个字都哐哐冰冷捶打在他的大脑中。不会轻易改变执着这点，确实一如悠仁率直的性格。

 

哈，诅咒之王还真是奸诈，能令这孩子死心塌地愿意与之殉情......羡慕死人了哦。

 

他并没自负到认为自己是这孩子特别的存在，只是觉得比起周围人，或许多相处一点时间，或许他们思考上更合拍一些，或许这孩子更信任自己一些，站在了引导这孩子的教育者位置上，因此或许自己比其他人的话更有点分量也说不定。

啧，这下不就又多一笔后悔吗？如果自己站在更特别一点的位置，是这孩子特别的谁，事情会变得不同吗?不，想象‘如果’也无济于事。

 

乱七八糟的感情在脑中沸腾冒泡，但一两秒间五条便将那些打包抛到脑后，切换成教师的口吻，回以冷静的答应：

 

“悠仁若期望，老师会努力...负起责任，带你走完这个地狱。”为你结束这个地狱。

 

不服的感情没有暴露吧，年少再轻狂成年后就算不情愿也学会如何藏起这种东西。可眼下的少年沉默片刻后主动伸出双手，捧起他的脸庞，说了句失礼，拉下他带着的眼罩，让彼此再度对视。直到这时五条才发现原来自己低下了头，并且无意识间搂住悠仁的后背，将这孩子拥入怀中。好像根本没能掩藏好，他都想笑他自己。

少年扫去犹豫的脸庞格外坚定，目光笔直如箭，以至于让他有点火大。别那么毅然决然呀，都让他无法再耍一番嘴上功夫了不是吗？

 

“恩！老师会努力，我也会努力。老师切实杀死我，我尽全力战胜宿傩！”

 

“........................嗯？”

 

“所以说，如果下次宿傩再跑出来，请老师杀死我，作为交换，我会竭尽全力击败宿傩。这是我想和老师结下的约定，额...说‘束缚’或‘誓约’更好？”

 

人一旦死了无法再苏生，只有一次生命，死与永恒的诀别之间没有间隔，但是在这孩子身上确实...

 

五条逐渐理解悠仁的意图。

 

前一次即使在六眼的确认下也断定完全失去生命迹象，后一次背负束缚的忧太绝对要下死手，否则会承受惩罚。对啊，这孩子在某种层面上也是超出常理的存在，千年一见的奇才。可就算有两次前例，也无法保证下次。

 

做出约定的悠仁也在暴赌，并且打算拉上他一起。认真的？

 

“哈哈哈，悠仁果真疯狂。”

 

全身鸡皮疙瘩战栗，五条止不住从嗓子里蹦出的笑声。这孩子的胆量了不得。

 

但比起所有的缓兵之计，保守之策，无疑他们俩都是主动出击的类型。

 

“很像个咒术师吧？”

 

“是呢。那老师也为可爱且有觉悟的学生奋斗一番吧。悠仁有什么额外请求吗？比如什么死法会比较好办？”

 

他说出口的每个字犹如在跳舞般轻快，仿佛他们在谈论很浪漫的事。

 

“哈哈，老师也好疯。普通要问也会换个说法吧？”

 

“是悠仁开的头~不是我的错哦~”

 

“话是没错啦。嗯...不过这边我脑袋不太够使，交给老师了。万一失败，之后也拜托了。”

 

“那我可以理解为悠仁死后，愿意将剩下的全都交给我？”

 

“...我可能有点讨厌这个问法。”小虎崽皱眉警觉。

 

“开玩笑的啦。”五条笑呵呵摆手，“我不会重蹈覆辙。”

 

“悠仁如果死了，我会负起责任目送火化，将骨灰瓮带回悠仁爷爷的身边。不过，一定要回来哦，悠仁。这也是与老师我的约定。”

 

他捏住小虎崽的下巴凑近脸再三叮咛，拥有胆魄的虎崽双手握拳点头：

 

“恩，了解！我加油！”

 

见状，他倾侧握着的汽水瓶，悠仁立即会意，抓起瓶子扭开瓶盖。代替击掌，他们碰杯。

 

两人同步仰头抿下一口汽水，让甜到腻的水果气味再度充满了口腔。

 

窗外悄无声息落下的白雪见证了交换的誓言，万籁俱寂的高专与他们一同等待12月25日的天明。

 

——————

 

『嗡——咔哒。』

 

烘干机工作结束，动静停止。

 

五条抬眼侧过头，了却心事后的悠仁靠在他肩上睡得香甜，他也跟着短短眯了会儿。

 

凝视少年安稳的睡颜，他玩心又起，用手指轻戳了两下那柔软的脸颊。靠着他睡的悠仁砸吧两下嘴，发出唔唔的呓语，进而朝他又挨近了些蹭蹭，舒舒服服泡在梦乡里，像只乖巧的小狗狗。健康儿还真是哪里都能睡着呀。

 

指尖无意间滑到少年嘴角落下的疤纹，他深呼吸一口气，又摸上少年眉间的一道，缓缓触碰过。这样落下的伤疤在悠仁身上还有不少，从暴露在运动衫外的手臂上他就看见了几道，恐怕脱掉上衣，身上有更多。

悠仁醒时他可以调笑着安慰说疤痕是男子汉勇气的勋章，像是孟加拉虎的两道斑纹一样贼酷贼帅气，但当赤裸裸直视这些悠仁在他不知道的时间内落下的伤疤，始终有一把怒火在五条心中燃烧。与诅咒战斗中落下的伤疾无可奈何，但从今往后在自己目及之处内，不希望这孩子身上再添上无法愈合的创伤。

 

不然他都可能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

 

“再变强一点吧，悠仁。但也不必把自己逼得太紧，有老师在。并不是只有苦难与痛楚才能化为你蜕变的食粮。”语毕，他又摸了摸靠在肩上的小虎崽的脑袋。

 

想了下，五条打算把悠仁送回房间。这时一张狰狞大口浮现在他戳过的脸颊上，发出嘲笑：

 

【且保持沉默一听，想不到大放厥词。怎么，咒术师，你真觉得这小子能战胜我？】

 

“辛苦啊，宿傩。悠仁对咒力操作的造诣飞速成长后，越来越难在这孩子清醒时出现了吧？现在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终于冒个泡？”

【呵。尽管掉以轻心，将近的未来，把你在这小子面前切成生鱼片，这小子会哭着向我求死吗？】

 

“将近的意思是不用等很久？那还真叫人期待。”五条扶住悠仁的肩膀，他敏捷抽身换了个半蹲的姿势，“你死死缠绕在这孩子身上的‘诅咒’与我对这孩子下的‘诅咒’，那边更胜一筹，那个时候一较高下吧。悠仁的‘死亡’绝对不会是你给予的。”他绝对不会拱手相让。

 

“都千年老古董了还是赶快尘归尘土归土，赶在阎王忘记前快去投胎下辈子做个好人比较划算哦。嘿——咻！”

 

使劲一下子把少年扛上肩，五条站起身来。狰狞的大口还在喋喋不休：

 

【那先送你去见阎王，记得对祂报上这把你送下去的名号。我也讨厌浪费时间，不知天高地厚的你们将一无所有——】

 

“嗯~~~好——吵！”

 

啪的一声，睡梦中的悠仁下意识如打害虫，扇了左脸颊一巴掌，烦人的声音戛然而止，挪开手时脸颊上的嘴巴已消失无踪。

 

五条咯咯笑着拉开烘干机的盖子，从里面拾出衣服。

 

红色的帽衫，黑色的制服外套与配套七分裤，金色的漩涡纽扣在月下反光。

 

眼罩下的双眸温柔眯起。他现在心情十分好，甚至有种无所不能的无敌感。

 

想想被他扛起来头朝下打瞌睡的悠仁有点小可怜，于是改为横抱，将特别定做款的高专校服盖在少年身上，五条踏着轻快的步伐，哼着小曲将人和衣服一同送回了房间。

寂静的房间中，他替悠仁盖好被子，打开了暖气。没想到离开前衣角又被悠仁扯住，侧卧着熟睡的悠仁显然没有自觉。五条想起再会之时少年拉住他衣角的力道与对视的眼神。与他天赋异禀的苍蓝不同，那是一片普通又澄清的琥珀色，但是一旦对上视线就会察觉——这孩子的眼睛仿佛会说话般灵动，一直全身贯注表达这孩子的真心。担心，思念，珍视，庆幸，安慰，感情情报如潮水袭来。

明知道自己被这孩子相当担心了，却也有为被这孩子担心而雀跃的一念存在。或许别种层面来说他是该好好反省一下。改正多半没门。

他有点不想解开这只抓住自己的手，犹豫了一下要不干脆在悠仁的床|上挤一晚算了，最后还是作罢，那时候他还想善待自己的伦理观，只好不情愿地握住抓住自己的小爪子放下。随之摊在写字桌上的理科作业滑入他的视野，五条来到写字桌边，随手对做了的几个题目打上对错，并在错题边上附上一两句解题提示，最后轻声拉上寝室的门。尽管他不直接教授文化课，这点程度不在话下。

 

天亮时，如他所料身穿着高专制服的少年出现在集合地点，精神饱满朝他挥手道早安，少年的脸颊被冷风吹得微红，口中哈出的热气化为白雾混入微明的天空。

 

『早上好，悠仁。果然带帽子的制服很适合你唷。』

 

五条至今仍记得，听到这句话的悠仁扑哧笑起，令天际处初升的朝阳都显暗淡，他为此很久没能移开眼。

 

..................

 

  翌日12月25日圣诞正日

诚  然  不  久  后  的  未  来，亦故事的终盘之上，二位一体的善恶交战。

 

本能与本能碰撞，“诅咒”与诅咒厮杀。

 

于其尾声，战胜了诅咒之王，领悟生死之理的少年在烈火之中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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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施工完工，全文都在合集之中，往后翻阅即可。稍微有了点问题，于是重发